一个人的元宵节

文/向飞 

      因为上班，这个元宵节不能和家人一起过；因为疲惫，拒绝了几个朋友的盛情，这个元宵节也不想跟他们疯疯癫癫地过。我曾经在《酒话连篇》这篇文章里提过，最喜欢两人小酌的散文式饮法和一人独酌的哲学式饮法，前者可以灯下漫谈，后者可以思考自己。这个元宵节，关掉手机、微信和QQ，我决定一人“独饮”。

      其实，农历的正月十五，本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日子。当初的古人，在浩瀚的日月星辰神秘的运行中，发现了“年”，推算出了“月”，又推算出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曾经创出“文景之治”的一代帝王，崇尚道教的西汉的皇帝刘恒，在韬光隐晦多年，终于登上皇帝宝座之后，选了一元复始的第一个月圆日，在宫中燃灯放火，一来祭拜道太乙神尊，二来庆贺皇位归宗，给这个普通的日子，赋予了崇拜神灵、纪念永恒的内容。从此，这个普通的日子不再普通，给后人留下了燃灯放火的风俗。而这个风俗，却蕴藏着正统文化的思想，主流文化的思想。东汉明帝永平年间，因明帝提倡佛法，适逢蔡愔从印度求得佛法归来，称印度摩喝陀国每逢正月十五，僧众云集瞻仰佛舍利，是参佛的吉日良辰。汉明帝为了弘扬佛法，下令正月十五夜在宫中和寺院“燃灯表佛”。 因此，正月十五夜燃灯的习俗随着道教文化影响的扩大及佛教文化的加入逐渐在中国扩展开来。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我对元宵节的记忆，也应该从花灯谈起。大概8岁那年，元宵节我拥有的第一个花灯是爷爷亲手扎的，花灯的结构某个动物的形状。夜幕降临，伙伴们都提着自己的花灯四处游玩。每次我提着花灯闪亮登场时，大家都非常羡慕我，大家夸我的花灯做工精致，惟妙惟肖，使我总会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爷爷不放心我们晚上四处游玩，总是再三叮嘱我借助灯笼通红的灯光，一步步走踏实，小心摔倒。之后，并不阑珊的灯光，一张慈祥的笑脸，总是会梦幻般地浮动在我之后的每个元宵节夜晚。

      今年这个元宵节，不看电视，不喝酒，不打牌，不玩电脑，我要做一个导演，做一个手工艺者，用梦幻的色彩和实实在在的材质去复原童年那恍恍惚惚的元宵节记忆。我四处准备材料，试图还原当年的那盏花灯。我心中有它强烈的映像，用笔、剪刀、彩纸、细铁丝、用想象去勾勒它的轮廓时，它却又模糊在我的记忆中，恍恍惚惚，让我捉摸不定。几次去调整我的记忆和脑海中存储的影像，仍然不能激发我的灵感。我终于明白，那并不阑珊的灯光和我梦幻般的记忆，只能属于我童年的元宵节，因为现在，当年的景和人都不复存在了。此时，我是不是可以改编一首歌的填词了？——还记得多年前的元宵节，那时的我还没剪去长发，没有手机微信也没有她，没有一些人的热情浮夸。可当初的我是那么快乐，虽然只有一盏小小灯笼，在街上 在桥下 在田野中，唱着那无人问津的歌谣……

      其实，无法复原童年时元宵节的灯火，也与我现在的心理年龄有关。二十多岁的我都没有勇气去追寻潜藏在心底的理想生活，更何况去复原童年那梦幻的灯火呢？正如一位作家所说，任何一个真实的文明人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在心理上过着多种年龄相重叠的生活。尽管没有这种重叠，生命就会失去弹性，很容易风干和脆折，但是这两年，不同的年龄经常会在我的心头打架，有时还会把自己弄得很苦恼。

      一元复始，这个“独饮”元宵节的静静夜晚，我决定抛开种种人和事，抛开种种让我心理年龄增长的因素，去充分的想象潜藏在心底的生活。准确地说，不只是想象，也是规划，规划如何让自己的心理年龄能与生理年龄保持同步，甚至更小。在我做出这样一个决定之后，第一个浮现在我心中的场景竟然是这样的，它是这样的原始和奔放：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是啊，我该出去走走了。远方有多远？请你告诉我！没有人告诉我，其实我应该悄悄地去出发。去年有人约我去西藏，我婉言拒绝了，这谢绝种种的原因，正是让我心里年龄增加的种种因素。其实我真后悔没跟他们一起用脚步或者轮子去丈量国土的长度。这次西藏之旅，我的朋友也约了另外一个朋友，这个朋友也没有去，他没去西藏是因为存钱买了iphone4。其实我真想对他说：一部iphone4，可去西藏玩一圈；一个爱马仕，欧美一遍也回来了；全世界你都玩遍，可能还没花一辆跑车的钱；那时候，你的世界观也都变了。生活在于经历，而不在于名牌；富裕在于感悟，而不在于奢华。晚年时可以给后代讲述我们的故事；而不是你拥有过的一件件过时的名牌。

      一个人的元宵节，我也在想，有时候做事是不是需要如履薄冰。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犯错，何尝不是如此？我想以年轻的名义，奢侈地干几桩坏事，然后在三十岁之前，及时回头，改正。从此褪下幼稚的外衣，将智慧带走。然后，要做一个合格的人，开始担负，开始顽强地爱着生活，爱着世界。

      过去的一年，很多人在跟我谈未来，谈人脉，谈整合资源，谈这个人我认识，我可以把他怎么利用起来，那个人我认识，我可以怎么利用起来。当时，一阵寒意从我的心头袭来，我觉得把人叫做资源是一个特别可怕、而且不正常和变态的现象。 我特别怕被别人当做资源来整合。如今，很多人正在壮大很多情感，比如说功利、冷漠、自私、暴戾和猥琐；很多人也正在消失的很多情感，比如说忏悔、善良、悲悯、爱情、真诚、胆色、平和、谦卑、敬畏、博爱。

      我要的未来很简单，为什么我要因为未来去牺牲真诚、平和和敬畏呢？我想要的未来就是有房子住，不用多大，最好窗外有阳光；早晚有酸奶，一天能吃上苹果，有锅给我煮汤，偶尔能逛逛公园，一年能多陪爸妈几次；有工作，有本，有单反，有书看，有歌听；朋友偶尔奔过来聚一起，偶尔能到处走走，有这样，就很幸福了。我想要的未来还包括做对两件事：一是找对单位、找对上司；二是找对妻子。当太阳升起时我们与上司共事，当日落西下时我们与自己的爱人相拥。

      对，我不能牺牲真诚，所以敢于敞开心扉，写一篇叩问自己的文章；我不能牺牲平和，所以对未来的规划，不愿去斤斤计较；我不能牺牲敬畏，所以崇尚自由、热爱生命。一个人的元宵节，思考着自己、时间和空间，原来，换个角度，一切就那么自然了。

      透过窗户，看见街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个元宵节依旧热闹、祥和。我尽管没有看见有人提着花灯，但似乎发现天空中，一根羽毛随风飘舞，飘过树梢，飞向青天……最后，它落在我的的脚下，我把它夹进自己最喜欢的书中。一个人的元宵节，夜色依旧会降临，我也准备就此搁笔了。我换上了运动装备，带上耳机，准备去长江边自由地奔跑，咏而归！